读肖伊绯《民国学者与故宫》,历史大变局背后思索,承担怎样宿命

周作人于1924年11月30日致溥仪的信中提了一个建议:“我想你最好往英国或德国去留学,随后当然须往雅典一走,到了学成回国的时候,我们希望能够介绍你到北京大学来担任(或者还是创设)希腊文学的讲座。”对于正仓皇离开故宫的溥仪来说,这个建议有落井下石的意味,有调侃的味道,也有年长之人对一个特殊少年的关照。


(资料图)

当然,信中也有目光如炬的审视。在12月1日增补的文字中,他说:“他随着英国人日本人这样的跑,结果于他没有什么好处”。只是周作人没有预见到的是,在日军占领北平以后,他竟会投日事伪,一路升任伪教育总署督办,并于1942年5月随汪精卫访问伪满洲国,受到伪满洲国皇帝溥仪的隆重召见,且受赠“柱国章”一枚。

大清王朝早已不在,民国亦已走过多年,有了这些基本的历史前提,才可能有周作人的这一封信。很难想象,当清帝还是清帝的时候,一介文人敢于与皇帝这般说话?也正因为有溥仪“皇帝”身份的“失而复得”,才有了召见与授予勋章的机会。

此一时彼一时,情境竟有着如此强烈的反差。历史是如此吊诡,变化莫测,匪夷所思。肖伊绯的《民国学者与故宫》,以民国学者与故宫或多或少或深或浅的交集为线索,为读者描摹出了鲜明微妙的历史情境与文人性情。乱世最难以言说,乱世又最可以言说最值得言说,肖伊绯挖掘出了许多意味深长的点滴。伴随着新旧思想的交锋,夹杂着新旧势力的冲突,故国新民多少事在肖伊绯的笔下蔓延开来,为我们提供了了解短暂民国史的诸多视角。

胡适自认为自己进宫与溥仪闲聊,只是“一个人去看一个人,本也没有什么希奇”,“也是人情上很平常的一件事”。对于冯玉祥兵占故宫驱逐溥仪的做法,胡适愤愤不平,他当即给内阁外交总长王正廷写信,信中说:“我是不赞成清室保存帝号的,但清室的优待乃是一种国际的信义,条约的关系。

条约可以修正,可以废止,但堂堂的民国,欺人之弱,乘人之丧,以强暴行之,这真是民国史上的一件最不名誉的事。”且不说信中还提到的保存清宫故物,不可任军人政客趁火打劫之建议。但是“信义”与“条约”这两个词汇,又是当时多少人能够接受的呢?此信一经发表于《晨报》后,一时舆论大哗,对胡适的口诛笔伐接踵而至。试想一下,如果我是彼时的升斗小民,大概也会是加入对胡适口诛笔伐的行列中。

时至今日,当我们敬服于胡适对于“信义”与“条约”的坚守时,不难发现彼时新旧思想的冲突何其尖锐,更不难发现现代文明的精神在中国生长的土壤何其缺乏。

如果说,胡适与周作人眼中的故宫主要停留于皇宫的话,那么沈兼士生命中的故宫,则是文献故宫、档案故宫,即后来的故宫博物院。首先,他将故宫巨量的各种“废纸堆”重整为“学术富矿”,使同时代的陈垣、陈寅恪、胡适、顾颉刚等人深深受益。其次,保护了文溯阁《四库全书》,不致被清室盗卖给日本书商。最后,在抗战胜利后,被委任为教育部平津特派员,接收包括故宫博物院在内的诸多日伪教育文化机关,仅三个月就接收完毕。1947年8月2日,沈兼士在北平去世,享年60。在故宫上殚精竭虑的付出,是积劳成疾以致突发脑溢血的原因之一。

陈垣撰写《〈元典章〉校补释例》《明季滇黔佛教考》等著作,无不依托于故宫一次又一次的绝无仅有的史料支撑。他在《中国史料急待整理》的演讲中,提出了八种整理档案的方法:其一,分类;其二,分年;其三,分部;其四,分省;其五,分人;其六,分事;其七,摘由;其八,编目。这八种步骤,“由简到繁,由浅入深,条分缕析,其核心则是如何更方便读者使用”。

蔡元培为故宫文物南迁,积极奔走,连任故宫博物院三任理事长;梁思成依靠故宫进行修缮、测绘、研究、著述,取得了累累硕果;马衡由代理院长到正式就任院长,十四年光阴始终与故宫同呼吸、共命运。当我们今日拥有故宫的一切所带来的历史财富与文化财富时,我们不得不铭感于这些民国学者们,在动荡不安的乱世里,为保存故宫文物所付出的一切心血。

随着清帝的逊位,故宫由皇帝所居住的皇宫,变成了可供学者研究的故宫博物院,后来又变成民众可以参观的旅游胜地,这是时代变迁的自然结果。被参观、研究后的故宫,“为我全民族所公有,而非满族所得私”。这是学者之福,也是百姓之福。“万卷史料,也就此涓涓汇入学海”,在史料中如鱼得水的学者们,结成了累累学术硕果,不也惠及了天下百姓吗?百姓因故宫开放,因学者著述而更进一步清晰明了地了解历史,培根说过,“读史使人明智”,这正是百姓之福。

关键词:

上一篇:9500万人、百亿元市场 抗抑郁药亟需更多创新药
下一篇:最后一页
热门推荐